996是什么?

        2019年4月，“乡村教师”马云在阿里内部交流活动上表示：“今天中国BAT这些公司能够996，我认为是我们这些人修来的福报。……很多公司、很多人想996都没有机会。”

        话音未落，马云和996就被骂上了热搜。但一个不能忽略的事实是， 996已经成为不少行业的常态，互联网行业尤甚。

        近两年来，人们一边羡慕着互联网行业的高工资，一边鄙夷着互联网行业的996。终于，因为996，互联网行业横生出不少故事，这些故事被关注、被唏嘘、被鄙夷。

        2020年末，12月29日的凌晨，多多买菜在乌鲁木齐的工作人员小霏晕倒在下班途中，再也没能醒来;1月7日，上海应届生小江因为拒绝“996”，被申通快递辞退，掀起轩然大波。

        选择猝死，还是选择被辞退?职场新人能否敲响996的丧钟?

        两年来，从被“福报”，到被默认，再到被嗤之以鼻，996是否会彻底离开“打工人”?

全员996世代

        一个悲伤的事实是，大多数人上班的时间已经越来越长。

        国家统计局北京调查总队此前发布的《北京人的一天——2018年北京市居民时间利用调查报告》显示，2008年至2018年的十年间，北京“上班族”的平均工作时长从7小时38分钟，延长到2018年的8小时34分钟，增加了56分钟。

        而随着“福报”996的普及，到了2019年，加班已经成为一种普遍现象。

        智联招聘发布的《2019年白领996工作制专题调研报告》显示，超8成白领加班，且企业规模越大，加班时间越长。与人们的直观印象不一致的是，过劳榜前三甲是汽车制造、房地产、交通物流，互联网以每周加班10小时以上的比例仅仅排在第五。

        值得注意的是，这份调研报告显示，接近八成的白领加班没有加班费，也没有补贴。

        一位劳动关系方面的分析人士对紫金财经表示，996并不是单纯的加班，而是公司管理制度上面带有剥削性、强制性的违法行为，其核心问题是企业想赚快钱，却不想支付相应的劳动成本，因此不惜杀鸡取卵。正如网友所说，“无目的的996，只是在不停的原地打转。放在旧社会，这就叫包身工!”

        一位一直996的大厂员工表示，996使一向自律的自己失去了意志力，就算什么都不干都会很累，做什么都不自在。每天晚上躺床上都不舍得睡，玩手机到凌晨，因为下班时间是仅有的属于自己的时间，潜意识里想把它延长。想提升自己，真的没有时间，每天晚上10点多回家，再学习到凌晨1点多，效率低，身体也容易出现问题。

        但996也不乏支持者，特别是在疫情之下，不少人丢了饭碗，没了工作。一部分996的簇拥认为，996是一种向上的渠道，是值得且有价值的。

        刚刚过去的2020年， “保住工作”成了一件重要的事，加班文化愈演愈烈。申通的一位副总监要求职场新人在工作的五年内，不谈恋爱;华为在《奋斗者协议》中，让员工选择放弃带薪年假、非指令性加班费和陪产假，以此保证自身成绩考核达标和获得相关分红、配股;拼多多外包员工在知乎上回答：“这是一个用命拼的时代”，是以透支精力和寿命为代价求生存。

        加班方式也越来越多样，从个别公司995，到普遍995;从个别公司996，到普遍996。甚至部分公司装上了厕所计时器，生怕员工在厕所里“摸鱼”。

        996的高强度工作俨然成为一种社会常态。

        在这种“狂欢”下，有人一语中的：996只是一个过渡，007才是终点。据说，现在一些公司开始要求7*24了，即便你已经下班，也要随时待命，时刻听从公司召唤。

恶果已现

        当996入侵全行业，恶果逐渐显现：2020年12月4日，国美电器一名27岁的员工在年终誓师动员大会期间猝死;12月9日，商汤科技上海分公司一47岁员工在公司健身房外猝死，12月21日，饿了么43岁外卖骑手送餐途中猝死，12月29日，拼多多22岁的小霏下班途中猝死。一个月内，见诸报道的猝死事件就有4起。

        吊诡的是，在996中，本该成为员工护身符的《劳动法》，却成了企业的“保护伞”。加班和996往往不以公司正式的管理制度形式被明确(如果真的被明确，则明显违法。紫金财经注)，按照一些公司说法，必须写加班申请才能获批，否则被视为“未批准加班”。在这样的法律规避下，员工不仅没有加班费，甚至连猝死都很难获得赔偿。

        按照工伤保险条例要求，职工在工作岗位和工作时间内突发疾病死亡，或者在48小时之内抢救无效死亡才能被算作是工伤。“在工作岗位和工作时间”，意味着加班到凌晨，并在下班路上倒下的拼多多女孩，在法律上很难算做工伤，遇上黑心的公司，甚至可以拒绝赔偿。(实际上，法律也在完善，上下班通勤出现问题，比如交通事故，也应算做工伤。)

        比如，12月21日，饿了么43岁外卖骑手送餐途中猝死，按照饿了么的说法，平台和骑手不存在劳动关系，因此工伤保险无法生效，最终饿了么仅支付了2000元人道补偿。而平台每天扣除他1.06元的保险费，也只能给他的家人带去3万元的抚慰。

        即使没有猝死， 996对不少人的压迫也如影随形!

        正如被申通辞退的小江所说，正常情况下6点钟就可以下班，但申通快递副总监找他谈话，称部门要求9点以后下班。“就算是事情做完了，也不许离开。”同时，领导强制要求员工加班，却只字未提加班费。由于拒绝无意义的加班，他于9月9日被告知因试用期不合格被辞退。申通给出的说法是：公司上班时间为早9晚6，辞退真实原因是试用期工作结果不达标，在给予半个月时间发现无改进才解除劳动合同。

        世人都说，资本只有一个追求，就是逐利。在这种背景下，没有任何“打工人”是不可替代的。“打工人”们几乎丧失了996以外的一切选择。不996就找不到工作，但996可能会猝死。

        之前紫金财经的小编听到一个笑话：一个日本人来到一家中国公司做高管，他入职时说，我这人喜欢加班，请大家配合我、一个月后，该日籍高管离职，丢下一句话：你们这样加班是不人道的!

        这就是国内魔幻的、超越日本的加班文化。

        是否要996，选择权应该是在员工手中，而不是在老板手中。当996已被这个社会默认，成为潜规则，所有人都996，等待人们的只能是007。作为打工人，你真的有选择，但只能是更内卷，加班更多!

能否颠覆996？

        针对996造成的众多恶果，央媒密集发声。

        人民日报评论称：一个企业从创立到发展再到壮大，都离不开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员工。员工助力企业，企业善待员工，本就可以实现双赢。不能让劳动者在无保障中“裸奔”，也不能让拼搏者在流汗后寒心，以更加人性化的姿态为劳动者护航才是正道。

        新华社表示：拼搏不是拼命，勤劳不能过劳，漠视劳动者权益、透支劳动者健康的所谓“奋斗”，绝不是什么“福报”，这既违反劳动法，更背离奋斗精神，其社会危害性不可小看。因而，既要治理畸形加班现象，更应正本清源，大力破除其背后的扭曲价值观，切实弘扬奋斗精神，让广大奋斗者稳健前行。

        甚至中央政法委的官号也发表评论表示：同情心、真心、幸福，三个关键词至关重要;劳动者付出的每一分努力、流出的每一滴汗水都应当被珍惜，不能被肆意践踏。

        正如中国劳动关系学院教授杨思斌所说，过度加班违背“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理念，与劳动法治文明发展趋向也是相背离的，特别是对劳动者本人身体和心理健康都有危害，必须扭转。

        当然对于劳动者休息时间的保障也有改善，比如自2020年以来，已有多地提出“2.5天休假制度”，推行短期内弹性休假。

        专家表示，随着经济发展和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让国民享受更多的休息时间、让劳动者有更多休息的权益，是很多发达国家的做法。随着电子化、智能化水平的提高，人们完全有条件减少劳动时间。

        因此，地方政府在制定相关政策时，要让企业在整体运营得以保障的情况下明确调休制度，而不是以隐蔽的996，侵害劳动者的权益。

        对“996”说不，劳动者要有法律意识、权利意识，当自身受到不法侵害时，要有勇气站出来反抗，同时，相关劳动监管部门应该负起责任，严格按照劳动法来制定公司规章纪律，切实维护劳动者的权益，给劳动者维权的底气。

        对此，有网友戏谑道，对于70后、80后，上有老、下有小的打工人，还是会委曲求全的。而形成自己独立的态度和声音，不屈从于公司的90后，95后们，才是制止内卷，争取个人权益的最大希望。

        “真正敢维护自己的权益，继而改变资本、公司通过各种方式逼迫打工人就范的希望，就在这帮95后、00后的身上。”一位无奈的80后打工人对紫金财经留言表示。

《电鳗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