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石的拜票时刻

　　时代周报记者 温斯婷 发自云南大理

　　11月20日上午近10点，身穿蓝灰色冲锋衣的王石走进电梯，一脸倦容。

　　“昨晚吃得好吗?”身边人问。王石礼貌性地微笑着，轻轻地“嗯”了一声。电梯门一开，他匆匆走进餐厅，助理帮他点了一碗两人份的汤粉。

　　过去的两天时间里，这位万科创始人几乎是在飞机上度过。从第22届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举办城市摩洛哥马拉喀什出发，辗转马赛、巴黎和上海，11月19日晚上，历经四次转机的王石最终抵达大理，出现在了2016年万科广深区域的媒体会现场。这是2010年以来，王石第一次参加公司的媒体沟通会，之前出席的都是万科总裁郁亮及各位区域副总裁。

　　在长达1个小时的发言中，王石几乎是脱稿进行。他用了近一半时间大谈特谈其在世界气候大会的经历与感受，并以此为铺垫，强调自己并非如外界所诟病的那般“不务正业”。地产转型不可避免，前路早已无先例可循，“不务正业”更多是为了谋求万科的未来。

　　“我做的事情不仅和万科和股东利益相干，而且是非常相干。”王石说，“之所以我有底气，是因为我捍卫的就是万科的文化，万科文化就是有底线，现在有底线还不够，还应该承担责任，包括环保责任。”

　　这种捍卫在当下显得尤为迫切。

　　就在王石出发前往大理的前一天，11月17日晚，中国恒大公告称，截至公布日期，恒大共持有10.43亿股万科A(27.080, -0.32, -1.17%)，占万科已发行股本总额的9.452%。截至此时间点，宝能系已持股占比达到了25.4%，远超华润持股的15.24%。而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生的，还有南玻A(14.500, -0.82, -5.35%)高管集体离职风波。南玻A的最大股东正是宝能系。

　　身处漩涡中心，65岁的王石不得不加快与时间赛跑。

　　11月20日傍晚，王石又现身在丽江举行的2016年万科中西部区域媒体工作会。这是六年来，王石首次参加媒体沟通会。

　　“不务正业”之辩

　　以中国企业代表团团长的身份，这是王石第七次参加世界气候大会。今年，他被媒体追问的是“川普上台是否会影响中国的气候政策”以及“中国企业家的参会动机是什么”。

　　王石在回答中引用了中国的一句老话“听其言，观其行”：“我说，根据我们的经验，改革开放之后，我们一直很关注美国社会，不仅是经济界还有政界，发现在竞选的时候，政客说的和他上台后的表现往往不一样，所以我们目前不能确定川普上台后执行的政策是否会和他竞选时说的一样，但这种不确定不会影响中国的政策。”

　　2009年哥本哈根气候大会，包括第一次参会的王石在内，两名企业家代表和一位副秘书长组成了中国企业代表团，所代表的企业家仅有100名，“不容易凑足的”。和今日被国际媒体围追堵截的情景不同，当时的王石和另一位企业家代表就站在大会的走廊上宣布了企业家宣言，听众则是他们资助的成员仅有20多位的中国大学生代表团。

　　到了今年，中国企业家代表团所代表的企业已增加至24万名，而这个数字在2015年仅为1167名。作为C-TEAM应对气候变化企业家联盟发起人，王石在媒体会上提及这一数字变化时难掩得意。

　　“什么是情怀?什么是企业家责任?我为什么做这些工作?”王石自问自答道，“在股权之争中，我被攻击说‘不务正业’，其实我所做的正是体现万科的社会责任，我在股权之争中之所以有底气，就是我捍卫了万科文化：有底线，有目标，承担社会责任;万科搞绿色建筑，提倡环保，推动住宅产业化，推动质量，也是我们责任。”

　　对绿色地产，王石的态度是：“不管市场怎么变化，绿色就是代表未来，将绿色进行到底，做得越早，坚持得越久，在未来才有可能生存。”经过多年的摸索和发展，现在的万科已然在环保、节能技术等方面的应用获得成功。这是王石坚持数年参加世界气候大会的原因，也可能是结果。

　　明年3月，万科将举行董事会换届选举。届时，王石或将迎来卸任。而在过去近一年时间里，王石一反常态深入一线，足迹遍及万科所在的50多个城市。除了“感受现状”，或许也在思考如何让它们变得更有智慧。

　　在媒体会上，王石首次透露，万科已从传统的房地产开发公司转型到技术公司，与互联网连接，“万科真正的业绩增长现在才开始，这不是时间问题了，万科已经确定。”

　　万科广深区域区首席执行官张纪文也表达了类似的观点。他认为，单一的住宅开发功能已不能满足城市人群对居住配套的需求，而销售金额也已不能作为中国开发商的谈资。万科已经具备了不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所有资源和素质，非常有机会、也是唯一有可能创造下一个奇迹的城市配套服务商。

　　早在2014年，万科便提出了从单纯的房地产开发商向城市配套服务商转型。万科总裁郁亮当时给出的时间表是，三年试错，未来十年新业务将占据万科盈利的半壁江山。但突然爆发且时间轴不断拉长的股权争夺战却在一定程度上拖累了万科转型的步伐。

　　“我们不会作出任何调整，会继续努力地去推进，但是什么时候能真正实现，我们不知道。”张纪文对时代周报记者说。

　　文化VS资本

　　随着恒大的强势插入，纷纷扰扰一年半的宝万之争再添变数。看似逐渐平静的表面下却是暗潮汹涌。格局越发复杂，局外人只能管中窥豹。

　　转眼2016已近尾声，王石传达出这样一个声音：“万科股权之争逐渐明朗了，我和万科团队坚守的万科文化没有任何动摇。在这样的动荡中，万科团队依然在坚守。这本身就是职业经理人的操守，是万科的文化。”

　　万科文化，是以职业经理人自居的王石在接连两场媒体拜票中的关键词。

　　从今年下半年开始，“稳定队伍”便一直占据着万科各项工作的首位。文化，成了万科凝聚军心最大也是最终的理由。但面对各路资本的围猎和侵蚀，文化所构筑的城墙是否足以抵挡?

　　在王石看来，股权事件恰恰是对万科文化的一场检验。“为什么没有信心?什么叫文化?如果资本能够强暴文化，那这种文化太脆弱了，我相信中国的改革开放，相信中国的未来，万科起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

　　这种检验并不是万科经历的第一次。早在1994年，刚刚上市三年的万科就被君安证券联合4家股东“围攻”过，有惊无险过后，随着互联网经济崛起，2014年，郁亮等高管就当时低迷的万科股价再一次提出警告，可惜并未被重视。

　　在王石期许在未来发展中能“超越行业、超越企业、获得社会认可”的万科文化中，混合所有制是不可或缺的部分。

　　“大型国营企业、民营企业都是中国经济的重要力量，而混合所有制企业也是非常重要的力量，万科就选择这样的一条道路。万科是国营出身，(成立)四年后建立了混合所有制，其中很重要的因素是民营企业，我没有道理反对民营企业，本身万科的风格就是民营企业的风格。”王石说，“无论是原来特发(深圳市特区经济发展公司)还是之后的华润，(都是)充分放权，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万科才蓬勃发展。我们确定为混合所有制，就应该吸收各种资本经验，吸收各种有效的做法，在国际上亮出中国企业的新模式 。”

　　这是近一年时间内，王石对混合所有制的阐述的再一次修正。在今年1月2016首届天山峰会上，他当时提到国有股会一直做万科第一大股东，不欢迎民企(宝能系)做大股东，“因为这是万科的混合所有制所决定的”。而后，他在今年3月临时股东大会上做了修正，说欢迎民营企业在混合所有制中扮演主要角色。

　　对资本态度转变的背后，是曾经野心勃勃的重组方案的停滞。在本月17日晚间，万科再次宣布“交易方案尚未达成共识”，深圳地铁是否能真正进入万科仍然是一个问号。

　　按照张纪文的说法，所有的开发商在向不动产商转移过程中，面临两条路的选择，第一是资本化，第二是服务化。“今天所有的开发商会分成两条路走下去，各有各的归属，但谁存在更有价值，我相信是后者，因为服务是创造价值的，资本只是一个杠杆。”

　　也正因为此，万科选择向城市配套服务商转型。但在资本为王的时代，如何平衡各方资本的诉求，让资本与实体实现对接，也是万科在构造未来新模式的过程中无法绕开的命题。

　　“我相信资本是‘有温度的’。”在发言的最后，王石如是说。